噗鸠

爱所有温暖的少年人

《胆小鬼》(RPS/一发完)

前文《二十岁》(蔡徐坤视角)

此文为王子异视角

<1>

最庸俗的欲望,最克制的暧昧。

 

<2>

37岁的时候,王子异在刚果。

和衣不蔽体的难民同眠,与无休无止的内战相对,活命和果腹是每天唯一的念头。

举起相机摄下悲伤与希望交织的生命万象,然后就感受到切实而深沉的无奈——因为你救不了他们。

曾经一个辩题考验着新闻道德和职业素养,然而真切身处枪林弹雨中时,根本容不得你做这样的选择。下一秒子弹就可能穿破你的皮肉,夺去你的心跳呼吸。

那年20岁出头的王子异是绝不会想到自己某天会呆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破地方,嚼着难啃的干粮,三天也洗不上趟澡,性命别在裤腰带上过日的。

那时候的他以为自己天生是该站上舞台的人,以舞蹈和rap释放自己生命的能量,然后终此一生,与音乐相依为命。

他曾经发自肺腑地以为“命运会善待努力的人”,而25岁之后的人生告诉他,命运有时候不近人情,哪怕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也会毫无预兆地被掠夺。

在他梦想的伊甸园外,有一个艰困残酷的世界,每天上演生离死别,命如草芥。

可王子异却莫名的喜欢这个世界里的忙乱,因为这样至少会让他觉得自己丢失的不过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是了,有什么东西的分量,能重于生命呢?

——如果你就此静悄悄地死去,那么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真心实意地为他哭泣。

在无数个长夜漫漫里,王子异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除却父母外,也就寥寥数个朋友。毕竟他与世界失联太久,昔日好友的脸也渐次模糊起来。

这其中的变数唯有一人——蔡徐坤。

让他的脸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是需要时间的,哪怕王子异几乎每天回想几次,也抵不过悲哀的时间流逝。起初只需五秒,然后十秒,三十秒,一分钟……它延长得那样迅速,如同夕阳下的阴影一般,并将很快消融在冥冥夜色之中。

王子异兀自冥思的时候,粟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25岁的年轻记者,和王子异搭档过几次。与王子异安静内敛的个性不同的是,粟生是一个思维及其天马行空的人,甚至他抱着一个不切实际的乌托邦梦想,并随时随地能把它吹得天花乱坠。

粟生熟稔地揽过他的肩膀,把一壶酒扔在他的面前:“嘿,bro!你想什么呢?” 

粟生的说‘bro’的时候,语调总是夸张地上扬,像是多年老友般亲昵。而王子异早就戒掉了这个口头禅,年轻时戒不掉的习惯,如今想来不过是少年人扮酷的伪装。

想通了,也就不说了。

王子异灌了口酒:“在想,明天该去哪里了?”

“明天?no!不用去想,到哪里都可以,反正这世界上多的是有趣的人和故事。”

 “亏你见了那么多家破人亡的故事,还能那么开开心心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没心没肺还是心比天大了。”

粟生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耀目得有些过分。

“YI,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太好,所以才有我们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揭露它改造它,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除非…”他耸了耸肩,“YI,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似乎对摄影没有那么狂热的热爱,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粟生是混血,眼睛深邃而透亮,眨起来的时候像是把漫天星光纳入眼中,那种对于生命和世界的强烈热爱,王子异觉得,自己很久没体会过了了。

酒在胃里烧灼起来,王子异突然生出点谈人生的欲望:“SU,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无趣的人。”粟生比划道,“整个人都冷冷清清的,一点人该有的欲望都没有。说实话,你这样人,我连半点采访的欲望都没有。”

王子异轻轻笑起来,道:“确实,我觉得我这个人天生的欲望值很低。不是没有野心的意思,而是我似乎觉得所有想得到的,只要努力了,就能顺其自然地得到。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

粟生诚实地摇了摇头。

“是,确实很多人没法理解的。”王子异自顾自道,“但是有一个人理解。”

“他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粟生凑近到他的面前,笑道,“你说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注入了灵魂一样。”

王子异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却被粟生揽住了腰:“嘿!和我说说他的故事吧。”

王子异眨了眨眼,觉得那些逐渐模糊的回忆又开始固执地踹着他的脑袋——钝钝的痛,又似乎暗自庆幸——终于有人问到了这个故事。

 

<3>

起初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感情会折向另一种方向。

因为他们的相处模式和兄弟无异,每天没日没夜地训练,一遍遍对着镜子纠正姿势,学着在最累的时候也能维持积极的笑脸,甚至是学着如何面对镜头,说一些粉丝喜欢听的话。

而王子异在这方面简直是天资愚钝到让人窒息的地步。

就连卜凡都可以扯扯领子,帅痞地说出‘心有灵犀’这类撩人的词,王子异依旧只会双手合十,老老实实地说一句‘谢谢全民制作人’。

周锐捏住他脸的时候,王子异简直是委屈极了。

“我觉得我是有努力的撩妹的。”

“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你是bro,又不是妹。”

王子异说的诚恳,但周锐脸都要被气歪了,蔡徐坤则呆在一边憋笑憋得脸发红。

周锐快准狠地掐住他脸颊的肉,往外拉扯:“那bro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一次妹,让你练习练习怎么样?毕竟我也算是大家认定的大厂神颜,仙子你锐爷。”

“是锐姐。”王子异认真地纠正着。

周锐黑着脸,捂着脑壳:“算了,你开始吧。”

然后王子异就开始了对着神颜抛媚眼的努力,而实际效果则是和食堂大爷翻白眼没什么差别,别说动心了,甚至还有些恶心。

周锐不甘心,一把扯过一边看好戏的蔡徐坤,恶狠狠道:“你来!”

蔡徐坤的脸诡异地红了起来,但王子异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错觉。

他温柔地询问了一句:“你做好准备了吗?” 

“装什么温柔老好人,直接上,撩他啊兄弟!”周锐焦急地比手画脚。

王子异吸了口气,望过去,他努力地让自己回忆着撩人的感觉。却不自觉地被眼前人给篡夺了视线和思维。那人微抿着嘴,略显羞涩地笑了下,眼眸微抬,心跳的紊乱只在眨眼之间。

他的脑海里甚至回忆起每个相伴的大夜里,那人仰起头喝水,上下起伏的喉结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心口滚烫着,几乎是带着汹涌倾泻而出的冲动,或者更明确的说,欲望。

“宝贝,或许,我可以夺走你的心吗?”

这一句既定的台词一出,让在场的人都怔住了。

周锐几乎是扑上去的:“哦!bro!你简直是太赞了!牛逼牛逼的。”

还陷在情绪里的王子异被猛地唤醒,迷迷瞪瞪地睁着眼,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感到一丝不好意思。他错开与蔡徐坤的对视,尴尬地笑起来:“是吗?我可能是找到这种状态了。”

蔡徐坤过来拍拍他的肩,开玩笑地说:“我刚刚都差点动心了。”

王子异慌不择言道:“我刚刚他真的差点把你当做女孩子。厉害的…bro…”

最后一个词像是画蛇添足般的存在,王子异又一次错觉蔡徐坤的笑脸有点僵,咧开的嘴角扬到一半,又怅然若失地塌了下去。

周锐摆着手打圆场:“都是玩笑的,别当真,哈哈哈哈哈,要论仙气,谁能比得上我锐姐是吧。”

笑声干巴巴的,无人接住,消弭在空气里,让整个环境都显得沉闷起来。

沉默中,王子异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恩,是玩笑啊,bro…” 

他记不清蔡徐坤的脸了,大约是笑的,但笑的很难看。

而那一句bro的玩笑,一开就开了半辈子。

 

<4>

故事才说到开始,就被远处一声呼唤给打断了。

裹着传统服饰的女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去听电话,战争环境里的通讯并不容易,大概一个月有两次与外界通话的机会。

王子异把一次留给了父母,而另一次…

“Jeffery,最近还好吗?”

电话那端传来噼里啪啦的杂音,但还是掩不住语气里的微微兴奋:“子异啊,我挺好的,你呢?”

“不错。”王子异简短概括道。

简单的寒暄过后,Jeffery切入了正题。

“他最近没什么新的作品,倒是接了几档综艺,成了常驻嘉宾。偶尔有杂志,专访之类的,我都帮你存着了。”

“谢谢。”王子异淡淡道。

“哦对了,他似乎又有了一个新的绯闻对象。嫩模哎。”

语气轻佻大多是玩笑,但王子异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攥紧了话筒。

听那边沉默半晌,Jeffery才想起这半月一次的越洋电话的宝贵,争分夺秒道:“好啦,是骗你的,那个小姑娘自己新戏要上了,拿他炒作的。”

攥紧的手松了些,呼吸也放缓:我看你怎么年级越大越不正经了呢,以前还觉得你挺靠谱稳重的呀。”

“我…”

Jeffery解释到一半就被强行截断了通话权,另一个更活泼的声音蹦了出来。
“我带的呀!”

王子异把话筒挪的远了点,无奈道:“陆小芙同学,你轻一点。”

“嘿,听到我的声音你不开心吗?”

陆定昊同学霸占着话筒死不撒手,嘟嘟囔囔口齿不清地嚷:“他可想你了,你干嘛不回来。”

“呀,你别说了,撒手!”Jeffery匆匆忙忙地去抢话筒,于是电话的那头的声音忽远忽近了起来。

“干嘛不能说啊?”

“说好的保密的呢?”

“那你个傻子,就这样看着这两个更大的傻子互相折腾啊?他们不累,我都觉得累。什么存着所有的杂志专访照片了,哪一样比得上见一面来的管用?矫情!”

王子异定定地听着电话那头光芒不减当年的小太阳,这一发犀利的点评,有点想笑。

“好了好了,你说的都对,电话给我行吗?就20分钟,都快到了。”

“不给!”

“……”

“除非…你叫我宝宝呀!”

“别了吧,都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得。”

“三十几岁这么了?我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你的宝宝。”

然后王子异就听到话筒悉悉索索得被挪的更远了些,紧贴着话筒才听细如蚊蚋的一声‘宝宝’,再接着就是巨大的‘吧唧’一声。王子异瞬间噗嗤笑了出来,他甚至能想象到Jeffery那蒸熟般通红的脸。

又过了一会儿,Jeffery的声音才重新传过来。

“见笑了。”

“没有。”王子异笑道,“你们现在算是公开了吗?”

“算是吧,我家人和他的家人都知道。我们打算移民国外了,然后结婚。”

“不后悔吗?”

“恩?”

“你当初不是吓得四处躲他的吗?还次次拿我当挡箭牌。”

“当初…”Jeffery轻笑了下,“当初都过去多久了,我再怎么誓死不从,也抵不过他那么多年死缠烂打吧。”

“呀!你说谁死缠烂打!”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闹腾,半天才安静下来。王子异隔着话筒,似乎穿回到那个热闹繁杂的世界,在那个有着七情六欲爱恨纠葛的世界里,他的心跳才是真切而又鲜活的。

Jeffery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小心地问道:“子异啊,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我觉得我在这挺好的,挺踏实的,偶尔听你们打一通电话。就很开心了。”

“为什么…”Jeffery欲言又止。

“什么?”

“他是想问你,为什么那么胆小地逃跑到那么远的时候,明明都是喜欢吗,干嘛藏着掖着不说出来,是不是傻?”

陆定昊同学又一次抢答成功!甚至还附赠了一个完美的白眼!

王子异被噎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回答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掐断了。

 

<5>

是不是傻?

其实不是的。

而是太聪明,自以为是的聪明。

其实王子异同学能彻底认清自己对蔡徐坤那种有别于‘兄弟’的情感,最大的功臣要属陆小芙同学。

拍摄节目时,他和Jeffery是室友,而陆定昊也因此成了宿舍里的常客。

“Jeffery,你唱歌怎么那么好听啊,你教教我呗。”

“哎呀,Jeffery,你肌肉好棒哦,怎么练的。”

“啊,Jeffery你身上好香啊,是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啊?还是体香。”

王子异有时候真是佩服陆小芙同学的词汇量,能把Jeffery从头到尾,从长相到实力都夸过一边,连他脑袋上翘起的头发丝都能被夸出花来。

Jeffery老是害羞地不行,就找王子异当挡箭牌。

那时候正好蔡徐坤也老是来宿舍找他,不过他们讨论的都是有关舞台的整体效果,rap的词句修改这类事情,和陆定昊有事没事的闲聊显然无关。

于是他们两就共同杵在门口,挡住小太阳播撒光芒的路。

只可惜他两都是不会撒谎的人,往往说几句就被拆穿了。

“Jeffery练舞去了。”

“胡说,他发胶都没动过,他那么注意形象的人怎么可能乱着头发就出去了。”

“……”

借口就那么一点点,一被戳穿就后继无力。

蔡徐坤只好道:“小芙啊,你干嘛老是缠着Jeffery啊,按理说你们也没有很熟吧?”

陆定昊的眼神越过异坤二人,骨碌碌地往屋子里探去。

“现在不熟,聊着聊着不就熟了吗?”

王子异和蔡徐坤面面相觑,一时语塞。倒是王子异先蹦出了一个灵感。

“你是不是真有一个妹妹啊?”

“什么?”

“你是不是真有一个妹妹想介绍给Jeffery当女朋友啊。”

陆定昊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过去:“没有。”他顿了下,而后语惊四座,“是我想当他男朋友。”

然后他就扔下石化的异坤二人,悠然自得地往房间里迈去。

那大概是王子异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同性之爱’这回事,他直了二十多年,或者说他曾经一心陷入breaking和rap的世界,连情窦都忘了开。

他想问蔡徐坤,却觉得可能他的迷惑程度更不亚于自己。

于是王子异拿出一副学术探讨的口吻开口:“那个,你觉得…”

“挺…正常的吧。”蔡徐坤倒是意料之外的洒脱。

“哦。”王子异把话憋了回去,鬼使神差地说,“那你觉得,喜欢这件事,是什么样的?”

蔡徐坤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心捉弄他:“就是我词里写的啊。对你的body着迷。”

“……你能不能认真点。”

蔡徐坤的眼神忽然变得柔软:“我认真的。我觉得喜欢这件事,就是一种冲动的欲望,想要亲吻对方,想要拥抱对方,想要一直看着他,和他在一次。”

王子异没接茬,却是在脑海里慢慢浮出一个人的模样,渐渐地和面前的脸相叠。

——撩人训练的时候,那种奇异而独特的冲动,是想亲吻你的欲望。

——每个夜晚看到你单薄而固执的身影,有种拥紧你,保护你的欲望。

——把你的每个动作都悉数收入眼底,一丝一毫不舍得错过的欲望。

——甚至是,就这样一辈子,两个人,无聊地练舞到天荒地老的欲望。

如果这些欲望是喜欢。

那么我对你的喜欢,早已经镂心刻骨。

<6>

出事的时候是在深夜。

粟生还缠着王子异讲他和他的故事。

然后远处乍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枪响,几乎把寂寥夜空上仅有的几个星子给震碎。

王子异翻爬起身,一把扯过粟生,迅捷地躲入最近的掩体背后。

粟生压低声音道:“是谁开枪的?”

“搞不清。”

王子异眯着眼半天也辨识不清,这里的内战及其混乱,有时候仅是口角相争也会上升到短兵相接的程度。而打起来的时候更是杂乱无章,连敌友都分不清楚。

“安静躲着。”他嘱咐一句,然后自己偷偷摸摸地往帐篷那边挪移过去。

“你干什么?”粟生几乎是扬眉怒目着。

王子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灵活地拐进帐篷,摸出了自己最趁手的一台相机。然后又静悄悄地挪了回去。

“看起来是反政府军。”

他靠着偷拍的照片,放大,得出了结论。

粟生两眼放光道:“得跟!”

王子异蹙眉:“我们两个人目标太大,接近不了。”

“换上当地人的衣服,趁着夜色摸过去,他们分辨不出来的。”

“被抓住了怎么办?”

粟生一挑眉:“那就正好顺藤摸瓜,把他们怎么打压当地平民的事,都抖出去。”

他的笑意太过傲慢而耀眼,恍惚间和另外一张脸相和。但那个人的耀眼并非如此的张扬跋扈,而是从骨子透出的一种强大的自信感。

——“那不然,就咱们再练一次吧。”

镜头俯瞰而下,拍得的是他紧蹙的眉头,而在微妙的死角里,只有王子异看到他唇角泄露出的跃跃欲试的自信。

挑战和舞台,永远不会嫌累赘——而是越多越好,越沉重越成长。

王子异懂得,甚至是迷恋这种强大。

舞台上的他有多耀目,能把自己的视线严丝合缝地锁紧,再也离开不了。

由理解到迷恋,由迷恋升为欲望。

那种蹿腾而出的不受抑制的强烈冲动,是他人生从未体会过的感受——热烈而疯狂,然后食髓知味,愈陷愈深。时至今日,也无法拒绝。

——“好。”

他把多年前的答案重温一遍,依旧坚定,依旧热烈。

 

<7>

Jeffery 接到王子异受伤的消息,是在他预备出国定居的时候。

那则消息短促却足够惊心动魄——多处骨折,两处刀伤,不宜逗留,择日回国。

就这样,37岁的王子异不情不愿地被遣送回国,提早过上了聊猫逗狗无所事事的退休生活。

Jeffery看到他一身是伤,惨不忍睹的模样时,也忍不住叹道:“你说说你,以前天天养生,那么惜命的人,现在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王子异正吊着一条腿,风吹日晒的肤色倒是愈发靠近当年的‘王大陆’,可他眼角眉梢的韵致却是截然不同——一种类似于‘金戈铁马’的气势隐隐从他的眉目间泄出,眼神更透彻清明,但垂下眼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温柔占了优势,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润感似乎是岁月怎么也磨不去的。

他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以前怕死,现在更怕活着没有意思。”

Jeffery愣愣地盯着他,许久才说:“你这次回来,有没有打算…去见他。”

王子异不假思索道:“有。”

“怎么想通了?”

“被抓起来,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就想通了。”他云淡风轻地笑道,“毕竟,没有什么比死亡还可怕的东西。”

Jeffery其实还想问问他去找蔡徐坤干嘛,但说到底他是个外人,于是便识相地噤了声。

风扬起病房白色的窗帘,空气里浮起消毒水的气味。

——有人醒来,有人还在沉睡。

 

<8>

如何重逢是门技术,太刻意了显得矫情,太突兀了又怕成了惊吓。

于是王子异就安安稳稳地养了三个月的伤,把Jeffery替他攒下的蔡徐坤合集来来回回翻了几遍。陆定昊还酸酸道:“真不是我说,我家Jeffery就差成蔡徐坤后援站的站长了。”

王子异不介意地笑笑,手掌摩挲过光滑纸面,似乎能透过纸页,摸到他的脸。

十五年的故事。

足够冗长,冗长到或许连蔡徐坤本人也不能完全算清楚,自己上了多少节目,拍了多少杂志,接受了多少的专访,又扯了多少大大小小无足轻重的谎言。

他说他爱独处,但王子异知道,其实他喜欢两个人安静地呆着。

他说他不爱睡前进食,但王子异知道,曾经的他会乖乖等着自己热一杯牛奶,喝下后才能安然入眠。

他说他不爱动物,但王子异知道,他爱极了小狗小猫,幻想过养的两狗一猫,也烟消云散在当年匆忙的离别里。

蔡徐坤的一切,王子异都了如指掌。

他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们当年的关系。

他在人声鼎沸的角落里偷亲过他的嘴角,蔡徐坤陡然贴近的吐息让他内心滚烫的欲望得以出窍,几乎是看着他的眼睛,就那么无意识地亲了下去。

他如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般替他准备过生日惊喜,瞒着所有团员工作人员,替他布置出一片天地,弹奏一首情歌。而却以此为噱头,宣告新团综的开播。

他在跨年的舞台上牵过他的手,十指一根一根扣紧,向着万千汹涌的人潮鞠躬。一片灯海茫茫里,他看见异和坤紧紧相依。

可这又能如何?

外界传他们是cp的营销,舆论说他们是麦麸出位,甚至最高层的禁令打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那一年,他23。

甚至还分不清,这是欲望累积的爆发,还是真心实意的爱情。

他们太忙了,忙到没有空静下来,像练习生时期那样谈天说地,互诉衷肠。忙得连彼此陪伴的时候,身边都是人潮湍急,隔出咫尺天涯的距离。

曾经他们都说过懂得彼此,而今却仿佛最熟悉的陌路人。

他唯一能看懂的,只有蔡徐坤眼里,漆黑的浓墨般的绝望——那个梦想的舞台,因为他的存在,而愈发遥远了。

谁都说王子异是个温柔得过分的人。

所以他也只好咽气吞声接下这份谬赞——离开吧,就那么顺理成章又理所当然地成全蔡徐坤的梦想,哪怕温柔下藏的是伤,也要欣然地品尝。

——“加油,bro”

这是他给蔡徐坤留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给他们间的荒谬关系下的最后定义。

终于兄弟,止于爱情。

这份怪诞欲望,就此散落于凄凄茫茫的天际,匿藏于心髓最深的地方,仓皇收场。

——可是你,为什么不挽留?

 

<9>

三个月的养伤终于痊愈的时候,王子异碰到了一位故人——灵超。

是他在网上投递简历是偶然被灵超的公司看到。当年灵动狡黠的小王子此刻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面前,身板壮实了不少,甚至能看出隐约的肌肉线条。

在已过而立之年的当口,他五官精致依旧,上帝赐的灵气,果真是偷也偷不走。

王子异笑说:“灵影帝。”

当年的小弟弟成熟起来,调皮逗趣的性子收敛了许多,微笑道:“子异哥,你别拿我开玩笑。”

“你长大好多?”

“我和你本来就没差几岁,现在都是中年人了。好多年没听到别人用‘长大’来形容我了。”

“怎么会没听到,在你哥哥们的心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弟弟,永远还在成长中。”

灵超舔了下嘴唇,有些顿住。

“你们坤音四个,还好吗?”

“他们三个,挺好的。”

王子异咂摸出话中弦外之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

灵超主动开口道:“听说你是回来找坤坤哥的?”

“是。”

“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恩?”王子异听出了交换的意味,于是安静地等着。

灵超顿得有些久,然后强行支起一个笑来:“帮我拍场婚礼。”

“你的?”

“我洋哥的!”

那种自得又骄傲的口气,和当年说着‘我叫我那仨大哥来揍你’的didi如出一辙,可是此刻他的声音却没了当年的底气,说了一半就弱了气势。

“他要结婚了。我想让你去应聘他婚礼的摄影师,按当年的交情,他肯定不会拒绝的。你拍好了,能把照片存一份底片给我吗?”

笑得太过牵强,连咖啡的苦涩都一股脑儿涌进了空气里。

王子异小心翼翼道:“他不邀请你,去他的婚礼吗?”

“我做错事了。”灵超埋下头,眼角居然浮起了细纹,但他的表情却和当年埋首认错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哥哥们,不要我了。”

话语扯出悲伤的尾音,以微微哽咽作结。

——我做错事了,可是哥哥们却再也不会打我了。

 

你看看,成长也好,成熟也罢,该是一件多么酸涩的事情。

 

<10>

终于见到蔡徐坤的时候,王子异几乎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但他看见木子洋特意准备的那件渔网装的时候,依旧是苦笑不得——所有人都把回忆看成千钧之重,难道是人到中年,开始回忆前半辈子的事了?

这种怀旧感让他不敢苟同。

蔡徐坤走出来的一瞬间,他咔哒一下按下了快门。

阔别十五年之久,日日夜夜在脑中萦绕的脸,就那么轻易地定格在一瞬之间。

“哟”

“我这么多年一直是摄影师,去拍了好多难民的照片,才回国。”

“我刚回来,还有点不熟,幸亏锐哥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

“那个…”

十五年来,他终于得以释然地笑出来

 ——“哟,你好,我是BOOGIE王子异,希望蔡徐坤制作人,多多pick我。”

鞠躬下去,以一种新人与旧友的姿态。

 

<11>

如果那时候Jeffery开口问了他,他找蔡徐坤想干嘛?如果当时周锐,木子洋能多问一句他固执制造重逢的用意。

他会微笑着告诉所有人——“告别。”

所有的处心积虑,所有的费尽心机,只是为了结清他们曾经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与他年少的欲望,多年的想念,做一场轰轰烈烈的告别。

重逢不是为了再续前缘,而是为了挥别过往,勇敢向前。

——“我看了你所有的采访,杂志,综艺,演出和MV,恭喜你,真的完成了我们当年的梦想。”

——“蔡徐坤,我想替23岁那个不懂事的王子异说一句,他是真的喜欢20岁的你。”

——“我想了十五年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

——“我想来和你说声再见。”

——“这是我现在的爱人,粟生。”

 

23岁时,不懂喜欢不懂攥紧;37岁时,才明白爱要大胆地爱,日子要轰轰烈烈地闯。

在那个被敌人绑架的破屋子里,那个25岁的年轻人纵身扑在他的面前,以一种无畏无惧地姿态看着他的眼睛,他深情地说——“YI,你知道吗,我一直爱着你。”

你看,这是件多轻易的事情。

可是当年的我和你,都放弃了。

你为你的梦想,我为我的胆怯。

 

时光翻回三个月前,王子异隔壁床上躺着一个苍白美好的青年,他熬了整整三天三夜,才从死神的手里挣扎回爱人的身边。

王子异在他睁眼的第一秒,轻声地说:“等我三个月,然后我们一起走。”

用三个月作别,完成这场荒唐感情的盛大结局。

然后蔡徐坤依旧在他孤独的万人之巅,而王子异则彻底安心地与平凡简单的幸福相拥。

——本非同路人,幸得一路随。

——再见。

 

<12>

我在我的世界不能犯规,你在你的世界笑我无谓。

你依旧是年少的惊鸿,却不再是往后的日夜。

胆小鬼,不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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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空就补足洋灵的感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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